第八回 穷凶极恶峰头被霸占 猖狂至极小村遭血洗 二维码
发表时间:2015-05-18 19:47作者:马栓贵来源:晋城党史网 我的儿,我的儿,你去了哪方? 峰头城,怎是那,咱去的地方! 东洋鬼,小日本,刺刀长枪, 人丹胡,黑豆眼,他狠过豺狼。 大峰头,小峰头,那都是咱地儿方, 怎奈那,日本鬼,霸占咱家乡。 拆了房,占了地,修起那城墙, 当老窝,养汉奸,他四出扫荡。 儿呀儿,快回来,逃脱那魔掌, 家里头,想你的,为娘泪汪汪。 甚“王道”,甚“乐土”,哄死人不偿命, 甚“东亚”,甚“共荣”,全是鬼心肠。 ———后山秧歌《找儿》词选 后山秧歌《找儿》描述的是因峰头建据点,孤儿寡母房屋被强拆而留落他乡,儿子悄悄返回峰头去取未带出的衣物却被日军打伤,而独自投奔八路的事。老妈妈凄凄楚楚的戏文屡屡唱哭台下看戏的人。 话又回到了民国二十九年,也就是1940年。 三月底的样子,日寇一万多人分三路从长治、高平、晋城气势汹汹奔袭陵川,洗劫了沿途不少村庄、集镇,烧、杀、掠、抢折腾了五六天。退出后,便靠着晋城在陵川的边缘村峰头建立了据点。 这是日本在陵川建立的第一个据点,比日本占领陵川城要早三年。 驻扎峰头的是日军的一个中队,总指挥官是上尉中田,中队长叫枯木一雄。按日军的编制,一个标准的步兵中队包括:一个19人的中队部,含中队长、执行官、3个军士、4个卫生员、军官的勤务兵、司号兵、8个通信员。下辖三个步兵小队,每队70人,三个队就是二百多人。除了配有机枪、掷弹筒外,还装备了不知是叫“山炮”还是叫“野炮”的大炮。 日军驻扎峰头后,先是出兵周边的村,烧杀掠抢,耍了一通下马威,继而在周边村庄强行成立维持会,强迫各村维持峰头“皇军”。等不得这套“维持”体系建立起来,便强迫各村维持会强派差夫和牛马车辆运砖运料、送米送粮,开始修建峰头城。 这几天,方不邻近的村,去年二十七军才修起的、并没有真正使用的碉堡又派人拆掉,砖头木石运回峰头。一些孤零小庙,也被撤毁,有用的东西运回峰头。小峰头因要清空作“无人区”,许多民房都被拆掉,那八成新的四合院砖包楼房也被拆成一堆废墟。而峰头周边许多古坟甚至哭棍还没干枯的刚进人的新坟,也被刨了,棺材板、尸骨、烂衣片丢了-地。 往峰头运木料、砖瓦、石灰的车挤挤抗抗,路有多宽,车有多宽,不时有挂了车、翻了车,或牲口受惊撞伤人的。驴叫声、牛叫声、车轴缺油的叽呱声、日本兵的呵叱声、送砖人佯装骂牛驴实质骂日本鬼子的骂声,把本冷静的初春弄成了乱七八糟。 峰头村变成了一个工地,各维持村交上来的大小苦力,挑壕的挑壕,安根的安根,有的地段已开始修墙。 陵川县档案馆存有一份大约是产生于1946年的一页档案,记录了陵川县峰头村当年的一些情况: 全村房屋除该村和晋陵伪区公所及汉奸家属住之大小房屋一百一十三间未拆烧外,其余公庙、民房共计七百六十八间全部拆掉,修建公司、城垣、碉堡。全村能做大梁树木一百九十余棵和无数能做檩条之树木摧残净尽。村内除张麦魁等八户(赤贫)受着敌人打骂,食喝敌伪残余剩饭来渡日充饥外,其它六十四户全部奔走十里左右山沟村庄。能达耕作面积只有山地、坏地六百三十三亩。靠近村边之好地四百六十七亩全部荒芜。即至现在统计,还有靳徐锁、靳喜科、张林明等二十六户未回原籍。 日军急于修城墙,而各村能派出来,或日军能抓来的民工又大都是老人、小孩,尽管工头、督工和打手又是打人又是骂娘,甚至不惜活埋了几个人,但耐不得那些民工肚里无食物,身上无力气,况且谁也不愿意为鬼子干这苦力活,因此,工程显得拖拖拉拉。 虽然各处进度不一,但耗时两年,峰头还真成了一座城。 峰头村,西北高,东南低凹。紧挨村的西南角上,有个小土山,比大、小峰头都高,叫南山;村的正北偏西,有座比南山还高很多的大山,叫北山。北山的阳坡斜,阴坡陡,陡处空着手也很难爬上去。原来峰头村有些家户,就住在阳坡上。 峰头的城墙就绕着这北山南山围了起来。如果从空中俯看,峰头城活像一张不会做饭的懒媳妇烧的油馍,西面,南北拉得长,而东边则突出这么一块,并不规则。 城墙修了两丈多高,在正西、偏西和东面各修了三座城门,城门大得可以走汽车。三座城门上建有专门的炮台或叫了望亭,亭上插着膏药旗,端着枪的日本兵在上边晃来晃去。 东门是专供伪军、汉奸、维持会、小买卖生意人和打劳工出苦力的中国人进出的;正西门是专供峰头和泊村、晋城的日本鬼子来往走的;偏西门是峰头、泊村、晋城的伪军和各种各样的汉奸队平时来往走的。所以,两座西门,平时关得多,开得少,而一开,就可能不是有情况,就是有行动。 城墙外不远,栽着一人多高带狼牙刺的铁丝网,绕城墙一周。虽没有通电,但要越过去,也困难得很。 城里,从东门的北边,沿着日军操场一丈多高的石墙,经过伪合作社、维持会院的后墙、红部门口,直到西城墙和墙接上,东西一条线,除红部的门外,所有的路口,墙圪洞和豁口,都堵死了,把村分成了南北两部分。北边三分之一地势高,连着北山,日本鬼子住着。南边三分之二地势低,住的是皇协军、清乡队、密探队、维持会、伪编村公所、伪合作社、学校、妓院和饭铺等等。 营建城墙的同时,什么清乡队、密探队、侦辑队都组建起来了。这些人当中,有为了显摆自报奋勇去的,有的是村副闾长嫌其平时难缠,推害般地推去的,有的是为了混饭吃无奈而去的,也有的是在二十七军当兵被日军俘虏、捕获或已不计划当兵,准备回家的路上被抓回来的。这些人转身一变,就成了催粮催款、催瓦催砖、站岗放哨、监工督办的家伙。 说的是为了“便于给皇军办事”,但实际是为了“便于控制”,日本扎据点后,就将附近村庄的维持会、伪区政府、编村公所搬进了峰头,分别找个大户人家院落住下。现在城墙修好了,日军住的房子也修好了,那些区公所、村公所、维持会、侦辑队、清乡队的住地也调整好了,干脆让这些头头脑脑把家眷也带进了城里。说好听点,这帮伪头头好像受到了庇护、重用,以至有的死心塌地为日军效劳;说不好的,不过圈在峰头当了人质,和家眷们躲在城里,不敢也不许随便出城,时刻活在刺刀尖边儿。 在建峰头据点的同时,巩岭、扶山、兴龙山、泊村、高都、红庙岭、连庄等也建起了据点,修了炮楼驻了兵。 陵川到晋城,过去有一条官道,但最多就是能走个胶轮大车,这不合日本人的心思,因为日本人有汽车,要转运物资,转运兵力,还要随时出发扫荡,于是,在抢修城墙的同时,也在抢修公路。 从峰头到五狼口,除了岭后底和焦会两个大坡是两边开山坡、破塄墙拓开的旧路,其余的,全是占了老百姓的地,占住谁的算谁的,不管石楞土塄,统统扒成漫坡。不要说修路毁了的地,光汽路两旁壕沟外面,近两丈宽的地里绿油油的青苗被毁的断头折腰,东倒西弯,毁的庄稼不计其数。 修这十几里的路还丧了几条人命。一个是岭后底的一个小寡妇,看见鬼子带人在毁庄稼,上前去讲理,却遭到一番调戏,后来还把她拖到地后塄轮奸了,待她回到地头才看见唯一的儿子也被刺死,于是就在地边桑树上一条裤带上了吊。一个是焦会五十多岁的老实圪瘩王秋锁,他的五亩地已典出十几年赎不回来,决死队过来后实行减租减息才赎回来,去年刚收了一个秋。去冬到今春,垒塄堰、填豁口,起高垫低,深犁两遍,耙耢四遍,五亩地修得平平整整,软软和和。加上今年上足了肥,玉茭、谷子,还有间作的豆,样样长得绿油油,眼见得今年能收个好秋。但这次,塄上塄下却几乎全被铲了。秋锁赶到,跪在地下磕着响头,又是求修路的领班,又是求监工的日本小队长,但却正碰上中队长枯木一雄来现场督办修路。正为修路进度太慢而恼火的中队长大骂一声“八格”,便手起刀落,秋锁甚至没趁得再看一眼这五亩地的庄稼就丧了命。 峰头据点建立后,日军一方面打着“大东亚共荣圈”、“王道乐土”的幌子,在各村组建维持会,一方面,却肆意在周边村疯狂扫荡,抓所谓“不安定分子”,烧杀掠抢,派粮抓夫,纵情地吃着这“窝边草”。砖瓦木石,不管是庙上的、房上的,新的旧的,统统运往峰头;大工小工,不管你春忙秋忙,统统地派差,无大人的就小孩老头地充数;牛驴随时抽用,有的拉煤路上就被抓走,三天家里都没音信。各村的村副只顾应承峰头的差,送米送面,送柴禾送干草,甚至牲口料豆。村上到处是烧了上盖的残墙、捣了门窗留下的黑窟窿。因此相对那些离据点远的村来讲,这一带更是灾难深重。但尽管这样,日本驻军还派人在各维持村村口的墙上写下了“张仰明朗村”、“焦会明朗村” 等,以显示其“乐土”。字倒不小,可让人一看就恶心。 峰头据点的建立,滋长了日军,甚至那些伪军的疯狂。峰头据点就像是日军停泊在陵川边缘的一艘“航空母舰”,不仅可以放肆地在周边村疯狂扫荡抢粮,而且随时可以长驱出击,奔袭陵川内地甚至东山的任何地方。 在日伪惨无人道的杀戮中,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泯灭了,它已经消失了七十多年。 这是一个山西、河南边界的一个村。 一天下午,二十多个日本鬼子,带着一个中队的伪军,还有临时抓来充当民夫的正在峰头城里修城墙的苦力,进山抢粮。这个小村藏在半山腰的洼里,非常隐敝。要不是村子里的狗叫,鬼子还真发现不了。但狗汪汪地叫着。 日军发现后悄悄地向村庄围去,待到村边,天就傍黑了。 刚听到狗咬,还以为野地里有狼,谁也没在意。等狗叫疯了,出来看时,日伪军已把大路小道全部堵死,想跑都跑不出。 要说,小村的狗确实厉害,扑咬得鬼子兵节节后退,伪军更不敢靠前。有个装胆大的伪军随手拣了根胳膊粗的椽,正举起,就被那不要命的狗扑上来,啃住小腿,摇头一甩,血淋淋地干下一口,倒地哭嚎,队伍即刻乱套。身边的鬼子正举枪要打,另一只狗扑上来咬住其手腕,只得丢枪乱跳。 但狗终于不能顶住日军。日军小队长出手数枪,两条狗便躺地不动,其它狗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本还期望这群狗能吓退这些鬼子兵,但看动了枪,躲在塄上悄悄看情况的人本能地将塄上青石推下去,差点砸着小队长。这小队长便下令:狗和男人统统枪杀!于是一场屠村暴行开始了。 狗不叫了,听到的只有日本鬼子的枪声、男人们和鬼子伪军的打斗声、女人们的哭叫声和被打伤百姓的哼哼声、小孩子凄惨的哭爹叫娘声,还有受惊的鸡羊叫声。 这夜,这一百多个日伪在这个小村泄着愤,糟害了一夜、洗劫了一夜。 天明后,满足了食欲、性欲、疯狂欲的他们,用机枪向周围的山坡上扫射一通,然后将捆绑着的男人、被奸污暴打后的女人、被吓傻的孩儿,统统赶到村边的崖头上,让他们面崖而站,然后在其背后一通扫射,便一个个被打死并跌入崖下十几丈深的深沟。没立即掉下去的,又有两个伪军抬起扔下或用棍挑下去。 惨绝人寰后,鬼子用刺刀逼着跟随来的民夫和伪军,把搜来的粮食和能带的东西,一律人背或驴驮上,赶着羊群到村口集中。 鬼子和伪军又里里外外搜了两遍,确信搜干刮净后,把不能带的收集到场上,然后挨个点火烧房,对那火烧得不旺或烧到半途熄了的又派伪军去点,只至房倒屋塌才罢。 这是日军驻峰头后在冬季抢粮时的一幕惨剧。这次恐怕只有爬在树上或掩藏在圪垃里的猫是唯一幸存的生命。这个村庄,就这样从世界上抹去了,以后再也没有归属,弄不清哪个乡哪个村。 一个曾经被抓去随军行动的民夫忍痛目睹了这场浩劫。待战争结束,他努力思索着当时的路线,找到了这个地方,但上山的路,已经断绝。原来的村庄遗石残墙也被山洪冲下山崖,跟随自己的主人去了,旧址上长满了荒草和灌木。唯一可以说明这里曾经还是村庄的,是在成片的灌木丛中还长着几棵老椿树和几棵槐树,使之有别于原始的山坡。那崖头上的滴水,如泪珠一般,一滴一滴、不紧不慢地滴着,滴下那全村人的葬身之地,莫非是在为他们沐浴? (责任编辑:韩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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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高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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