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克诚大将在高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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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2-12-29 00:00作者:吴中贵 袁黎明来源:原创

抗日战争时的1938年初至1940年4月,时任八路军344旅政治委员的黄克诚率344旅指战员奉命几进高平,为高平的抗日根据地建设做出了卓越贡献。建国后的1966年初春,时任山西省政府副省长的黄克诚又来到高平进行抗旱斗争。他前后两次在高平的点滴活动,永远铭记在高平人民心中。

粉碎日军围攻

1938年3月,以徐海东任旅长、黄克诚任政委的八路军115师344旅奉命南下晋东南,进入太行山区,配合刘伯承、邓小平领导的八路军129师作战。4月间,日军纠集三万余人,分九路大举进攻晋东南地区。晋东南地区烽火连天,如何粉碎日军九路围攻,则成为国共两党关注的焦点。徐、黄率部配合兄弟部队在内线开展游击战,拦截打击日军,并发动群众实行坚壁清野,使日军逐步陷入处处扑空、饥饿疲惫和被动挨打的境地。4月22日,344旅687团、决死一纵队、游击二团及陆军第17师97团连续打退日军数次进攻,收复高平县城。4月27日,344旅687团、688团、决死一纵队、游击二团及陆军第17师97团又在高平与长治交界处的丹朱岭11306高地侧击由长治沿白晋路南犯日军108师团千余人,战斗打得激烈,毙伤敌600余人,炸毁军车、马车200余辆,缴获大量武器、弹药、被服和器材等。反“九路围攻”作战,从四月初一直打到月底,经过23天的反击,日军实施九路围攻晋东南的计划被彻底粉碎。此次作战结束之后,344旅奉命率687、688团进至长治和高平一带休整。5月9日,344旅旅长徐海东、政委黄克诚、参谋长韩振纪、政治部主任崔天民率部驻防高平,旅部驻城北村(今凤和村)公家院。344旅驻防高平期间,帮助地方建党建政,发展地方武装,成为高平人民开辟抗日根据地的坚强后盾。

1939年7月上旬,为粉碎日军第二次九路围攻晋东南,黄克诚奉八路军总部命令,率344旅再次挺进高平,旅部先是驻段庄村,后移驻北庄村。8月15日,日军109师团由晋城北犯,行至高平玉井村附近,遭到344旅687团伏击,日军伤亡50余人。当天夜间,日军露宿县城城墙脚下和街道上,又遭八路军687团四连战士的突然袭击。16日,日军取道三甲、口则、八义向长治逃窜,其先头部队80余人,在三甲附近又遭到687团某部伏击,敌人伤亡过半,残敌狼狈退回高平县城。17日早八时,日军步兵、骑兵、炮兵600余人联合出动,经东大路向长治逃窜,其先头部队300余人,在南李、北李村间河道附近遭到687团三营伏击,日军四处逃散,687团战士与日军展开交手战,仅用15分钟就结束了战斗。此役毙伤日军200余人,缴获机枪3挺,步枪20余支、文件1箱,其余残敌撤回城内。在此次战斗中,687团一营营长负伤,胡兰成、马进发、刘秀齐等四名战士光荣牺牲。21日,日军聚集力量,胆战心惊地向长治撤退,在三甲、八义一带连遭344旅某部打击,日军弃高北逃,高平县城再次收复。30日,687团一营在赤祥附近伏击日军20师团部僚属与军需部队,毙伤日军60余人、战马30余匹,缴获机密文件一箱。《新华日报》载文称以上战斗是“巩固太南抗日根据地的模范战斗”。

旅长人选风波

1938年7月,344旅在高平驻防期间,徐海东、黄克诚接到报告,高平以南一百里的晋城,日军开来了百余辆汽车,并抓民夫抢修开往高平的公路,好像向北进犯。徐海东、黄克诚分析研究后,立即率部进抵阳城以北的町店地区设伏,当日军进入344旅眼皮底下的时候,344旅猛打猛冲,冲向敌阵拼起了刺刀。敌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消灭了不少,但很快敌人回过味来,稳住了阵势,开始组织顽强抵抗,死不缴械。后待日军援兵赶到时,便向344旅展开反扑,344旅转而三面受敌。徐海东、黄克诚急忙下令部队撤出战斗。町店一仗,歼敌五百多人,击毁敌人军车二十多辆,但是八路军伤亡也有二三百人。344旅在有利的战机下,由于未以炮火予敌以重大杀伤再发起冲锋,没有打好这一仗。黄克诚心情沉重,朱德总司令对旅长徐海东进行了严厉批评。此时,徐海东体质很差,重病在身,有时吐血不止,黄克诚等旅团干部多次劝他回延安养病,最后,在中央关心下,离开部队去延安养病和学习。

徐海东离职,旅长这个位置空缺。谁知在当旅长的问题上,344旅发生了一场不愉快的争执,黄克诚蒙受了不少误会。 徐海东一走,就发生了由谁来代理旅长职务的问题。黄克诚倾向于由687团团长田守尧接任,朱德总司令也同意这种看法。于是,朱德便找来田守尧谈话,明确告诉让其代理344旅旅长并兼任687团团长。很快,全旅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但当朱德将电报打往总部和延安请示时,没有想到,毛泽东主席和彭德怀副总司令都不同意由田守尧出任344旅旅长。认为应该从中央红军方面派一个人去,设法消除344旅山头主义的倾向。可是已经正式跟田守尧谈过话了,朱德再次致电中央提出由田任旅长的意见。毛泽东认为此事重大,就专门回了一份电报,陈述了另派人选的原因。朱德明白了中央此举的意义,不便再坚持己见。于是,把黄克诚找来,向他说明了中央另派人来担任344旅旅长的情况。黄克诚一听,有些急了,就向朱德建议,还是再发一份电报由田代理旅长。但朱德这时已是服从中央了。很快,总部决定将343旅旅长杨得志调任344旅旅长。田守尧为此有些不高兴,情绪起了波动,真的闹起了情绪。黄克诚召集党委会,朱德也亲自参加。黄克诚带头发言,对田守尧进行批评。这次党委会,给黄克诚带来了不小的误会。在344旅中有些人就认为上级之所以没有批准田守尧代理旅长,可能是黄克诚从中作梗。黄克诚有苦难言,但是又不能作解释,于是他一直把自己的想法闷在心里。从此以后,田守尧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对黄克诚一直心存芥蒂。后来,部队挺进苏北,经过两人长期相处,田守尧才发现黄克诚并非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因而两人心释前嫌,成为亲密的战友。

黄彭将帅情怀

八路军115师344旅在太行山区配合129师对日作战,取得了辉煌战果。正当我抗日军民深入敌后开展游击战争,八路军奋勇杀敌,力量日益发展壮大之时,1939年底,国民党顽固派开始了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活动, 接连制造反共摩擦事件,爆发了晋东南“十二月事变”。这时,正在高平一带活动的黄克诚得知彭德怀从洛阳来到晋东南抗日前线,十分高兴,急忙打电报询问是否派部队接他。彭回电说,不用派部队专门迎接,他只带了少数几个警卫和电台,走山路,进入太南区。黄克诚闻讯,立即赶往沁水东柿庄的沙门口,在半路上将彭德怀连夜接回到高平344旅旅部。黄克诚向彭德怀汇报了国民党军队向344旅及抗日根据地进攻,使高平各级党组织活动处于艰难境地的情况,并在344旅旅部驻地陈区石村大张标语、做好饭菜,欢迎慰问、热情接待了遭到阎军独八旅袭击,刚从沁水突围而来的第五专署专员戎伍胜和决死三纵队政治部主任董天知及全体机关干部。就是在1939年12月29日这一天,344旅和五专署在高平石村东阁外召开党政军干部联席会议。参加会议的有344旅连以上干部,五专署、决死三纵队、长治牺盟中心区从沁水撤退过来的干部,中共高平县委和县政府主要干部及部分区干部参加了大会。会上,戎伍胜、董天知介绍了从沁水撤退和在高平杜寨尹家沟突围经过。彭德怀副总司令在会上讲了话。他指出,此次发生的反进步事件,是抗战以来发生的不幸事件。对敌人的反革命阴谋手段估计不够,只强调我们不打第一枪,没有在敌人打第一枪前作好还击第二枪的准备,给革命带来了损失。随即与黄克诚一起研究部署反“摩擦斗争”,指示部队及地方武装要严阵以待,准备还击阎锡山的进攻。与兄弟部队协同作战狠狠打击了阎军独八旅反动气焰。接着于1940年2月,由344旅所部掩护,高平已暴露身份的共产党员、抗日干部和积极分子千余人离开高平,转移到了平顺县境内。同年4月中旬,按照朱德总司令在晋城与卫立煌谈判达成的重新划定抗日驻军防区的新规定,黄克诚率344旅主动撤离高平,退出太南地区,开赴冀鲁豫。

1965年,由于在庐山会议上被错误定为“彭(彭德怀)黄(黄克诚)张(张闻天)周(周小舟)”反党集团,受到不公正批判,黄克诚被分配到山西省担任副省长。与此同时,彭德怀被派到成都西南大三线建设委员会担任第三副总指挥。当1966年春节过后,黄克诚再次来到高平进行抗旱斗争,重访太行、太岳根据地时,他不由的又想起26年前阎锡山发动“十二月事变”,彭德怀从洛阳冒险回前方,路过高平县344旅驻地的情景。这天夜里,两人兴奋异常,彻夜畅谈。就在这个夜晚,彭德怀下定了调集兵力发动反磨擦战役的决心。后来,经过反击,八路军终于打破了抗日敌后根据地遭敌顽双方夹击的困境。黄克诚触景生情,想起忠诚革命、威震敌胆而横遭冤屈的彭德怀,不禁黯然伤感。他遥望西南大三线,浮想联翩,连夜填成了《江城子》一阕:

忆彭德怀(调寄江城子)

久共患难自难忘,

不思量,又思量;

山水隔阻,无从话短长。

两地关怀当一样,

太行顶,峨嵋冈。

犹得相逢在梦乡,

宛当年,上战场;

军号频吹,声震山河壮。

富国强兵愿必偿,

且共勉,莫忧伤。

这充分表达了逆境中的黄克诚对同样在逆境中的老领导彭德怀的无限怀念。

不要可能,是几就是几

1965年9月,黄克诚在庐山会议上受到批判后,中央让他到山西担任分管农业的副省长。1966年春节过后,山西许多地方发生了大面积旱灾。黄克诚来到阔别20多年的太行山区晋东南进行抗旱。从2月到5月底,他就在高平县安营扎寨,同时还跑了沁水、阳城、晋城、平顺、长治、壶关等县。不管是走到哪个地方,他都是不顾年老体弱,翻山越岭,一竿子扎到基层社队调查研究。汽车不通,就骑毛驴,或者干脆挽起裤腿走路,亲临一线领导和指挥广大人民群众进行抗旱斗争。刚到高平等地后,他便以《太行山抗旱》为题,填了一阕《水调歌头》:

英雄太行山,矗立晋东南。

今日重履胜地,往事仍新鲜。

厩享弹痕累累,张店血花飞溅,英勇战町店。

敌寇今何在,人民换新天。

旱魃鬼,代日寇,逞凶焰。

肆虐遍北国,中心在太原。

男女青壮老幼,抗旱备荒备战,一齐总动员。

不管多凶恶,都要彻底歼。

接着,他又以《打井》为题填了一阕《水调歌头》:

天公惯作恶,连续闹干旱。

泉涸库竭流断,问君怎么办?

夫妻兄弟姊妹,奋向地球开战,逼它献水源。

立下愚公志,人力必胜天。

在沟底,在山上,在平川。

君不见人潮似海,干劲冲天。

不管石坚土硬,不顾地冻天寒,直把地球穿。

频报潺潺响,远近尽开颜。

这次在高平县,黄克诚为了尽快掌握全县的抗旱情况,他不辞劳苦,走遍了丹河两岸的23个公社400多个村庄。一天他随公社干部到永录山上找水源,车到山腰被荆条圪针拦住。随行的干部说算了去吧,但黄克诚则坚持要上去看看。到石末公社下乡时,车停在公社就步行爬山。当看了几个地方已到中午时,大家说还有一处路程较远就不要去了,但黄克诚硬是要去。还有一次,他到离县城不远的米山公社下乡,干脆不坐汽车,同公社书记李良俊挽起裤腿,一路淌河、爬坡、上山。当上坡时还和工作人员帮助同路的老农推铁轮车,一直走了十几里路才到了公社。在县里的一次汇报会上,县农办向县委汇报全县抗旱进度时,提到有一个大队抗旱进度很快,领导挂帅,全民上阵,措施得力,干劲冲天,一下子打了八眼旱井时。黄克诚听到后,随即找人打电话,要农办负责人到他的办公室来一趟。当农办的负责人一进门,黄克诚就直接问,听说有个大队一下就打了八眼井,咱明天上午一块去看看。这位负责人心里不踏实,急忙说:黄省长,是这样,八眼是八眼,可能有的井还不大成功。黄克诚说,不要可能,咱们明天亲自到地里头一看不就清楚了?这时,这位负责人才说了实话,说这八眼井的事,他也是听说,也可能是才揭开口,也可能还是计划,黄克诚听了很不高兴,当场严厉批评了农办负责人。

又有一天,黄克诚下乡来到了牛庄公社丁壁大队,专门找群众了解对县里推广壕播谷子的经验有什么反映。在田间地头,许多群众向他反映说这壕播谷子咱这里使不上,凭咱这里的土性和雨水,不用说增产了,说不定还要减产呢。他紧接着就又问:“既然不行,怎么还要使用这种方法。”群众说:“不搞不行啊,公社天天催,说是要检查,要参观,要开现场会。”再接着他又问公社书记:“类似这个大队的情况你们公社有几个大队。”公社书记说可能有一半。“又是可能”,黄克诚顿时脸色严肃起来:“不要可能,十个就是十个,八个就是八个,不能搞什么可能呀大概呀。”他转身立即指示农办负责人,回去就打电话,告诉县委书记和县长,凡是不适宜壕播谷子的地方不要强制布置,不要一刀切,赶快把这个不切合实际的现场会取消。

发生问题都是从小事开始的

黄克诚刚到高平时,县委的一位领导就专门在招待所为他安排了最好的房间,但黄克诚则住进了县委机关的办公室,并说:“住在机关挺合适。”从此,这位身经百战,为人民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老将军,曾任中共书记处书记、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的黄克诚同志,就在高平县机关大院的三间简陋的小平房里,吃在机关的大灶上,和同志们一起排队打饭,一块蹲在操场上吃饭拉家常,时间有半年之久。

一天中午,黄克诚对县委派来料理自己的通讯员小郭说:“中午别到灶上打饭了,咱们几个在这儿打打牙祭。”通讯员从秘书和警卫员那里得知打牙祭是湖南话,是改善生活的意思。秘书从黄老的工资中取出几块钱交给小郭,让他和警卫员一起到街上买点猪肉和白萝卜,并告诉小郭,白萝卜炖肉是黄老最喜欢吃的。小郭不解地问,“这么一件小事,和厨房说一声,吃饭时另加一个菜,何必要花黄老的钱呢?”警卫员说,这事对别人当然是可以的,可对他不行,他经常讲公就是公,私就是私,一点也不能含糊。发生问题都是从小事开始的。就是这样,总务处在他房间放下的一条毛巾,一块香皂,他总要非退回去不可,全都由自己出钱去买。

黄克诚在高平时,常穿一套旧蓝制服,在街上行走时,不少人还认为他是个退休老干部。有一天他在大街上散步,发现一家商店大白天亮着灯,就走进去大喊:“这里有人吗,为什么大白天不关灯?”店里的郭喜财不耐烦地说:“你是查电的。”黄克诚说:“我不是查电的,是要你关灯的,要节约用电呀。”之后听人讲,这是大名鼎鼎的黄克诚。郭喜财受到深刻的教育,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件事。还有一次,黄老在机关灶房的附近,发现有人在地上扔下了半个窝窝头,他随即就叫有关人员去看,并毫不客气的说:“这个现象不好,应引起我们注意,发展下去,是要脱离群众的,别说现在老百姓的吃饭问题还没解决,就是将来生活富裕了也不能浪费。”从此,机关的干部职工们再也不随意乱扔饭菜了。

中央要出事啦

在高平领导抗旱的这段时间里,黄克诚白天除了在田间地头外,晚上则是利用休息时间和同志们谈工作,谈学习,拉家常。客人来了,总要过细地询问生产情况,谈笑风生。有时还应同志们的要求,讲讲过去长征途中的故事。可到了这年的五月间,他忽然变得面容疲倦,寡言少语,就连在饭场上和大家拉闲话的场面也少了。夜间,机关的同志们都已经休息了,唯有黄克诚住的房间灯还亮着,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件。秘书和警卫员一次又一次地催他休息,发现首长最近看文件时的神态和以前大不相同,常常是一份文件一遍又一遍地看,有时躺下又披上衣服起来反复地看。还有他那个随身携带的小收音机,除了文艺节目什么都听,时刻不离手,甚至有时去厕所解手也要带上,好像生怕漏掉一字一句。墙脚下那个棋盘,是黄克诚饭后消遣的用具,已经有好几天没见他和县领导摆战场了。

一天深夜,黄克诚正伏案批阅文件,秘书、警卫员和小郭在一起看报纸,忽然间办公桌“彭”地响了一声,“岂有此理,颠倒黑白,无中生有!”接着黄克诚满怀激愤地又说了一句:“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待秘书、警卫员和通讯员三人赶忙走到跟前时,见黄克诚紧握着的拳头还抵在桌面上,文件和报纸被震飞了,散落在地上,茶杯和笔筒也被震倒了。黄克诚没有发觉他们,而是双眼盯着屋顶。很久很久,长叹一声,自言自语:“不得了哇,中央要出事啦!”这时,黄克诚才发觉了旁边站着秘书等人,便向他们歉意地一笑说:“都几点了,赶快去睡觉吧。”

不久,中央下发了“5·16通知”,县委传达了中央关于彭(彭真)、罗(罗瑞卿)、陆(陆定一)、杨(杨尚昆)问题的文件后,高平县委的王正明副书记对黄克诚说:“黄老,我想不通啊!如果这些都算是犯错误,那我们不是天天在犯错误?还不知有多少错误呢。”对此,黄克诚面色沉重,难以回答,唯有黯然。随后,黄克诚离开高平回到了太原。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责任编辑:崔利民)